□ 叶梓薇
我是被滋养在柔光里的黄花悬铃木,伸手挽住正在吐息的春风;我是四月里的霡霂,无端牵引着水汽、云落、垂翅、抽芽和虹起;我是这春风里奔忙的鱼、羊、鸟,见证着一场冬的盛大撤退。
上春山,我赶忙让孩子把这一盎司的春,装进口袋。春草步步绿,春山日日暄。蜿蜒沉郁的山道,不疾不徐地脱去严冬的寂寥,郑重地披上薄衫,轻蹙眉宇,像一位期颐老者,等待接纳晚辈新岁的拜贺。拾级而上,山间葱蔚洇润,桃溪柳陌,一片阳和启蛰。当我为疲乏、困顿和患得患失踌躇时,孩子们早已一路雀跃进了这满载希望的温床,抚摸老山那苍老而遒劲的圈圈年轮。风前欲劝春光住,碧桃花下感流年。我把尘世的烦扰和遗憾带来,青山却还我以怀抱。上春山,渡坎坷,心中有山,见山是山,心中坦然,所遇坦途。草木蔓发,春山可望。
醒春茶,容我把自己融进这鲜活的春酿中,消磨须臾。茶烟暖,春风归,一叶青,万物生。从茶垄到茗烟,从采摘、萎凋、揉捻、发酵到烘焙,我终于与它在清明相遇,我迫不及待地起盏,看着它收拢、舒展、沉淀、氤氲,听它诉说着这一年的春华秋实,雨雪风霜,传承更迭的漫长故事。宇宙俯仰,天地蜉蝣,沧海一粟,于我而言,怎能顿悟,何必参透。
晒春光,掸尘埃,去旧物,迎新生。寸寸阳光穿透云层倾洒而下,似银白闪蝶扇动的双翼,也如腾空而起的隐形羽毛。一朝春气,覆盖在孩童神采飞扬的小脸上,流连在橘猫慵懒的毛发上。阴晴不定的四月,雨时打盹休憩,晴时规整修葺。趁着春光抚慰大地之际,洗衣、晾被、摊晒、收纳。皂香混合阳光的味道,驱赶去岁遗留的阴霾和泥泞。曾经被束之高阁的书卷,曾爱不释手的旧物,年少的不羁和没做完的梦,拂去一身尘土,肆意收割着回忆。而那些缠绵经年的遗憾和累赘,也早该扬弃在这把晴好之中。心若落满尘埃,难寻生机;断舍杂物,方能豁然开朗。
忙春农,在这片土地的最结实的臂弯里,让身体切实地加入这场春日狂欢。我在这里挖春笋、摘野菜、采桑葚,将这略带苦涩的清香和未经雕琢的浪漫与家人分享;我在这里侍弄花草,试图用重瓣芍药的帷幔与曼塔玫瑰的裙裾,编织一个不朽的四月;我在这里期待着收成——柿子、稻穗或者南瓜,想象着流逝的春日终将凝结为生命的沉甸甸。时光无声流转,万物有序共鸣。在耕耘中翘首丰收,在结果时感念灌溉,那便与春常在,一路兴致盎然。
春信无尽,春眠未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