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茗园村的回甘岁月

  甘湖柳

  茗园,一个以茶为名的村庄,念一念它的名字,想一想它的繁华茶事,顿觉齿颊芬芳起来。有一首古诗写道:“茗园春嫩一旗开,众绿丛中笑语来,压担盈筐歌载道,今朝前乾采茶回。”

  屏南寿山乡,可不比福州的后花园以出产国石寿山石而著名晋安区寿山村,它地处屏南、宁德和周宁交界和内陆沿海的连接线上,昔时先民挑出茶叶、笋干、栗子等山货到海边,又从宁德沿海挑回盐巴、鱼虾、布匹和日用品等,经过这里的茶盐古道,兴盛起不少村庄和客栈。茗园,是当年茶仔沿途播撒、繁衍出的一个村,曾一度繁华,随着世事变幻,如今湮没在历史烟尘中。只有古道悠悠,引人遐思。

  早春二月,一批勃发思古幽情的人,要走一走寿山的这一段茶盐古道。从屏南城关出发,车行半小时后,从宁屏二级路拐向寿山乡方向,沿途经过几个挂在山坡上的小山村:降龙村、梨后村、北山村,不久就到了比较大的村落:白凌村。茗园是白凌下辖的一个自然村,离白凌村大约二公里。站在白凌边的凉亭居高临下,隔着层林阴翳白禳溪远眺,不远处的茗园村尽收眼底:在四野枯黄、大梦未醒的梯田间,几方绿色的风水林,环绕着这个古朴的小村落。

  从白凌村东边路口的“茶盐古道”指示牌下山,穿过一片风水林,眼前展现的是一块块青黑的片石铺设而成的道路。这,就是古代人们日日行走其上的茶盐古道了!你看它被行人步履磨得油光滑亮的路面,你看它厚重坚实的路基,还有两旁长得郁郁葱葱的行道树,它们浑然一体,嵌在这一方青山绿水间。不知道先民用什么工具,和什么样的协作方式,能铺出这么结实悠长的一条石路呵!

  沿着“之”字形的蜿蜒道路下山,陡峭的台阶不由得让人小心谨慎起来,落下的脚步要稳,一踩、一踮,换一只脚,再一踩、一踮,全身的重量瞬间集中在一条腿上,那个沉重呀!你能想象得出先民挑着重担,是多么地任重而道远!

  在这幽静的山谷,几隙山泉,更添空气的清润,一片又一片林荫,高处的是松树、枫树,和一些不知名的灌木。路边一丛丛的野茶树,刚好挡住我们往下俯视深渊的视线。它们在寒风中独立,花开正浓,野气十足而充满灵秀,那粉白的、嫩黄的气岚,在阴天的万籁中,山风轻拂,满野飘香。那清香,似有若无,像是从天外飘来的一股仙气。浓浓的茶花香,芬芳了每个过往的人。

  绕着最后一丛野茶树转个弯,视野马上开阔起来,一个小村庄就端庄秀丽地呈现在眼前。

  几排老房屋,沿着光滑鹅卵石村道紧致地分布着。十几座房屋,都是土木结构的老式建筑风格,有几家比较讲究的,门前用赭红的条石铺设了台阶,人扶着石栏杆向上行走,转角踩上同样材质铺成的几何图案的一座老宅门口,可以想见屋内铺设的讲究。我们走到一家门庭显赫的宅院前,内屋已经焚毁,只剩四壁墙垣支撑着门面,抬眼望见门楣两边青石上,清晰地錾刻着那时最流行的对联:“圣恩春浩荡,文治日光华”。

  一条青条石铺成的小巷,将依山就势而建的村庄一分为二,小巷尽头是郑家祠堂。祠堂下廊两边,立着几对昭耀功名的旗杆石,显示着这个村的文风鼎盛。正厅的龛中,供着峨冠博带的郑公和凤冠霞帔的郑婆,神龛上方横批“诗礼传家”,左首上联为“荥阳德泽长流万代”,右首下联“茗园基业垂统千秋”,说明了一个家族的源远流长。祠堂外,几条雕錾齐整的条石,铺成一道巨大的水槽,无不透露着乡村的财力。

  村庄的茶园已经荒芜,茶事已然寥落,村中多数人口都搬迁出去了,只有一些留守的老人,加上春节前赶回来团聚的年轻人,在闲话旧事。一个白胡子老人,“吧嗒”一口烟,话题就随着烟雾弥漫开来。“我们郑氏,在明朝中期就从代溪的康里搬迁到这里了。”他说,屏南县代溪镇康里村古称翠峰村,历朝历代都有祖先出祖到外地,其中,“郑德日分茗园开基”。

  至于靠茶业发家的历史,那应该是嘉庆年间的事。

  寿山种茶、制茶的历史悠久,规模宏大,历史上早已实现生产、加工、包装、运输、销售、出口一条龙,每年谷雨后,采买红茶、绿茶运售外洋,精制的红茶源源不断销往福州以及德、英、法、俄等国。据说,当时最高档的出口红茶包装十分讲究,装红茶的樟木箱外面用棉纸褙一层,再褙花纸一层。然后印上商行名称,更高档的,则将红茶装进铁皮箱、锡皮箱,外套木箱,再套进竹编的篓框,方才启运海外。清道光时,五口通商,福州、厦门成为茶叶出口口岸,到了光绪年间,宁德三都澳“福海关”成立,闽东茶叶有了直接出口的口岸。在这条茶盐古道上,寿山地处周宁、宁德、屏南三地交界处,这里的茗园成了枢纽位置,那时茶叶汇聚,客商云集,他们祖上就地盖了几栋房屋,除了自家耕种、憩息,也为来往客商提供住宿。渐渐地,村庄富了起来。

  富裕起来的村人,开始在寿山各处置田收租,清中期,茗园村出了一批“千租财主”。富起来的村庄,最初的村名人们反倒忘记了,曾一度被外村人及过往客商称为“富园”。因为茶业兴盛而致富的村庄,也培养了不少读书人,后来,文人才子将村名改为“茗园”这个雅致的村名,与这里的耕读人家相得益彰。

  富起来的村庄,在“盖房”和“做墓”人生两件大事上,做足了文章。

  茗园村的周边,有好几座布局开阔而雕刻精致的祖墓。我们跟着一位热心的老者,去看离村不远的一座古墓。路早已被荒草荆棘淹没了,隐约可见从前用条石铺成的路骨。一路披荆斩棘,走得甚是艰难,可见是荒芜已久。老人叹息说,从前这样的路,何止是平坦和整洁!想当年祭祖的时候,为了表示对祖先的虔敬,这通往墓山的路,不能用扫地的扫帚,而是孝子贤孙手执拂尘,趴在地上,低着头,一级一级清扫出来的;墓园台阶两边的石柱,石柱顶上的莲花、赑屃,墓龛上的横匾、碑文,等等,每一块青石打制成的物件,都得用苎麻布擦拭干净……

  这些繁文缛节的讲究背后,得用多少的人力与财力支撑啊!

  富起来的村庄,还注重修桥铺路等功德事,如今看来,是公益事业。沿着茶盐古道,南起祖地康里,有茗园人捐资修建的“东南第一险桥”龙井桥;往东北,经石锁桥往洪口吴峰村方向走,这段茶盐古道多是由茗园人修葺;而过了全成桥,出了门楼岔,就是周宁地界了,茗园人在周宁礼门捐建了滴水岩寺,在滴水岩旁边的碑文记载了此事。

  茶事已远,茶香杳然。走一段古道,赏一路风情,追寻一丝流风余韵。今夕何夕?似有旧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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